吕文扬的名字里有个“扬”字,可他的人生却在不断下坠。
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,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冰冷的薄膜糊在口鼻处。他攥着母亲的诊断书,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。晚期。手术。巨额费用。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闷拳,打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缓慢地蹲下去,将脸埋进掌心。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余额,连第一个疗程的靶向药都买不起。窗外是城市喧嚣的夜,霓虹闪烁,却没有一盏灯能照进他此刻的绝境。
几天后,吕文扬站在了荒芜的山脊上。
他不是来自杀的,至少他不这么认为。他只是需要一处极高的、能离那令人窒息的生活远一点的地方。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,脚下是碎石滚落的陡坡。他想起小时候,母亲总说他是太阳的孩子,活泼得让人睁不开眼。可现在的他,只觉得周身都是望不到头的暗夜。
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。一脚踏空,天旋地转。身体在尖锐的岩石上撞击、翻滚,世界变成一片混沌的痛楚。最后一下重重的撞击,他停在了半山腰一处突出的岩石平台上,剧痛从腿部汹涌袭来。
展开剩余68%黑暗吞噬了一切。寒冷像潮水,一点点淹没他的体温。他试图移动,换来的却是左腿钻心的疼,大概率是断了。血温热的触感粘在手上。呼救声被风吹散,碎成无人听见的呜咽。绝望,那种实实在在的、冰冷的绝望,再一次攫住了他。是不是就这样放弃,反而比较轻松?
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,他无意间摸到了手机。屏幕摔得蛛网般碎裂,但竟然还亮着微弱的光。电量标志血红,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三。那一点微弱的光,在浓得化不开的墨黑里,竟像一颗灼热的星辰,烫了他的手。
百分之三,能做什么?甚至不够打一通完整的求救电话。
他剧烈地喘息着,汗水和血水糊住了眼睛。他本能地想用这最后的电,拨给也许能帮他料理后事的朋友,或者,再看一眼母亲的照片。
可是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他却猛地顿住了。
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击中了他——这百分之三,不是留给“告别”的,它是拼尽全力的“求生”!是黑暗宇宙递到他手里的,最后一根火柴!
他颤抖着,不再试图拨号,那太耗电了。他用尽全身力气,举起那盏微弱的、随时会熄灭的灯,对准山下无边无际的黑暗,一下、一下地,打着求救的闪光信号。他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见,他不知道电量还能支撑闪烁几次。他只是咬着牙,像执行一个神圣的仪式,固执地、一遍一遍地,将那一缕光打出去。
那不再是一部手机。
那是他用自己的意志,从绝望深渊里亲手刨出来的、一颗跳动的、滚烫的心脏!
他摔得血肉模糊,却第一次挺直了脊梁,对抗着全世界的黑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光芒骤熄、彻底遁入黑暗的几秒后,遥远的山下,一束更强的光,迟疑地、探索地,扫了过来……紧接着是第二束、第三束!
吕文扬躺在冰冷的岩石上,泪水奔涌而出,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。他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光。
天快亮时,救援队的头灯照见了他。一个年轻队员看着他惨烈的状况和身边那部屏幕漆黑、彻底耗尽生命的手机,红着眼眶感叹:“你真幸运。”
吕文扬躺在担架上,望向天际那条破晓的银线,摇了摇头。
“不是幸运,”他声音嘶哑,却清晰无比,“是我用最后百分之三的电,发出了光。”
他终于在无尽的坠落中,为自己亲手拼出了一个上升的螺旋。太阳就要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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